经历过周期的投资人总是预期重塑最迅速的一批人,邓锋的体感也折射出了某种非共识。
在他看来,过往数年高增长、风口频出的年代实在并非常态,反倒本日的所谓“低谷”可能才是未来常态。只管这会让习气了快增长的投资人难以适应,比如最直接的,未来很可能不再存在一两年10倍、20倍的回报增长。
在邓锋的描述中,如今的风险投资已然消解了低买高卖的大略粗暴,多了几分回归本源的代价投资味道——投资人要在一个相对平缓的环境中,找到企业的代价低谷,帮助其发展,实现投资回报。
最大的担忧在于退出。邓锋直言,IPO收窄将给中国创新创业的家当链和代价链带来相称大的寻衅,在企业发展的过程中逐渐退出或将成为早期投资的常态。
对付未来,邓锋谨严之下有乐不雅观。面对风起云涌的AI浪潮,理工科出身的邓锋难掩愉快,直言“特殊愉快”,只是到了脱手环节还是一向谨严,比如不去砸钱赌大模型,运用层也仍待不雅观望。这份不惧FOMO的淡定来自邓锋的理性判断,他认为AI只是刚刚开始,机会将在未来五年到十年逐渐展开,这将是个长期命题。
来到行业不再极速扩展、掌控感日渐流失落确当下,好心态也成了一种竞争力。在邓锋的身上,松弛感依然存在。这份松弛固然有过往积累给的底气,更来自于邓锋对投资行业的始终如一的热爱——享受过程,看淡得失落,不纠结一时对错,这是邓锋多年来松弛感的来源。
一级市场持续着试炼时候。引用一位有名经济学家的话扫尾,我们很懂得如何管理繁荣,现在也要学习如何管理“冷落”。
在由投中信息、投中网主理的“第18届中国投资年会·年度峰会”前夕,投中网与北极光创始管理合资人邓锋进行了一场精彩对话。
一级市场的“低谷”可能是未来的常态投中网:过去几年市场变数很大难以预知,这造成了很多人履历和判断的失落效,进入2024年又有一些变革发生。面对当下的市场前景,你有哪些相对笃定的判断?
邓锋:过去一级市场的变革非常快,我认为那不是常态。现在我们处在所谓的“低谷”,这可能才是未来的常态。投成本来就不能跟投契一样,不是哪有风口就去追,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风口,这才是真正的常态。
我们看到大量的ToB型科技企业,发展速率相比拟较平缓,不像ToC企业那么快,我们要习气这种状态。去追一个两年10倍、20倍的收入增长,这种机会我认为不再存在,我们的预期要摆正。
未来的企业发展更多来自于在一个相比拟较平缓的环境下,我们怎么找到代价低谷然后帮助企业发展,末了实现投资回报,而不再是大略的低买高卖。
投中网:去年盛行一句话叫“天下便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很多人也拿这话来寻衅投资行业,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科学和理性在实践中失落效了?这种事情方法在投资中的浸染是否也要重新被定义?
邓锋:实在过去这一两年正好解释草台班子是弗成的,理性和科学是起浸染的。
过去几年,我们见了太多行业一下变成风口,大家砸钱投进去。可那些追捧过的风口,末了留下了哪个?很少很少。反而真正的好公司未必在一开始就那么受追捧。
不论现在还是未来十年,投资的理性都是极其主要的。当然,投资也有感性的一壁,特殊是做早期投资须要有前瞻性。要想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看到一些机会,你得有一些感性的、激情的成分在里头,这种前瞻性某种程度上来自履历积累给你的直觉。
投中网:这个市场之前的主旋律是扩展,天下越来越大,可能性越来越多,但现在不论普通人还是投资人,第一次感到增长的放缓,统统彷佛变得难以掌控。面对这个不再连忙扩展的时期,投资人在职业上如何自处并坚持松弛感?
邓锋:首先你要对这个天下有一个认知,当前的情形不是短期征象,而是一级市场的底层逻辑发生了根本性变革,不是说2023年或2024年是个短期暂时的低谷,未来十年可能都是如此。在这个根本之上,投资人怎么建立自己的松弛感?最根本的一点,你是不是热爱这个行业?
我做风险投资这么多年,最大的松弛感正是来源于此。
从事科技风险投资,最大的好处便是每天能学到最新的知识,认识新的人,不断迭代自己,这个过程非常快乐。我们不是把关注局限在短期的事宜,而是能够参与到全体社会最精良的人在做的创新当中,比如现在AI的这波进步,我就以为特殊愉快,哪怕有些项目我们没投进去,但以为自己对这个天下的变革,对某些公司的发展做了些贡献,起了些浸染,自己就会以为很happy。
投中网:过去一年你做过最精确的决策是什么,最大的寻衅又是什么?
邓锋:我从来没有想过转头去看最精确或者最缺点的决定是什么,这不是我的思维办法。
我们每天都会面临很多问题,你从什么角度判断哪个决定是精确还是缺点?可能第二天你以为这件事错了,第三天又以为对了,一个月后意见不一样了,一年后可能又不一样。说实话,纵然本日我认为某个决定最精确,一年之后可能会以为那不是最主要的决定,反而本日没把稳的决定,可能一年往后又变得很主要。
以是我不太计较自己过去哪些决定精确,而是在当时的情形下,去看下一个决定该怎么做。
面对AI浪潮:别太紧张,积极参与投中网:近些年理工科专业基本全面取代了金融成为投资人背景的首选项,门槛也越来越高,连演习生都要博士起步。这是否意味着精良投资人的标准也发生了变革?
邓锋:精良投资人的标准肯定发生了变革。过去靠追高、靠赌或者投契的办法都弗成,现在须要对行业有更深刻的理解,这每每须要有STEM的知识构造和思维框架,也便是理工科的背景。
我自己是理工科出身,我以为我们的时期到来了。但理工科有理工科的问题,不是光有技能背景就能做好投资。做技能投资不是对技能的理解有多深,而是能否理解技能的商业化、技能的家当化,商业化和家当化比技能本身更主要。每每对技能理解非常深的人反而会忽略哪个东西更随意马虎商业化。
我们须要的不仅仅是理工科背景,更须要行业背景,可能在做投资之前在行业扎根相称长的韶光,几年乃至十年以上,做过产品经理、工程师、BD等职位,这时你对行业的理解会更深。
现在想要进入投资行业并成为好的投资人,标准确实在提高。如今投资都在往早期走,帮助企业家的事情也变得更细致或者更难一些,比如要做PMF(产品市场匹配),这件事的哀求很高,也使得新进行业的人以为门槛越来越高。
做投资特殊是科技投资,越来越靠积累,包括案源的积累,行业认知的积累,和为企业供应做事的积累,这些成分正变得越来越主要。
投中网:你曾有5个预测,个中一个是2060年前AI和人,可以实现无差别互换。当前AI行业进展迅速,OpenAI这些巨子接连放大招,不断颠覆人们认知。在行业急剧变革确当前,你之前的预测是否依旧?
邓锋:本日看起来,不止是可能,而且很可能会提前。我们讲AI可以在打算机屏幕前跟你互换,你分不清是人还是AI,这便是著名的图灵实验。最近一系列的天生式AI使得AI可以进行创作,做出很多东西,我以为达到那天的韶光会比2060年更早。
别的几个预测也有可能会提前实现。比如完备实现自动驾驶,之前我的预测是2060年,但看到Sora理解的天下模型,认知角度非常靠近人类,实现真正的全自动无人驾驶的韶光该当会更近。再比如发达国家的均匀寿命达到100岁,前两天诺和诺德的一款药被FDA批准,不仅可以用于减肥,对心血管疾病也有非常大的好处,可以降落发病率20%旁边,包括抗衰的一系列进展都在飞速发展中。还有可控核聚变,前两天MIT取得了一项新的打破,进展非常快,完备有可能在未来四十年乃至更短韶光内实现。
投中网:面对这波AI技能革命,大家拿出了不同的应对姿态,有人扛着压力卷大模型,有人深耕行业找机会,还有人卖课赚了很多钱。在这波浪潮中,普通人和投资人该以若何的姿态参与进去?
邓锋:普通人首先要跟上这个步伐。卖课之以是能赢利,便是由于大家以为必须要理解AI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就像互联网刚到来时一样,年轻一代对互联网节制得很好,老一代当初在节制新的互联网工具上有一些问题,包括智好手机的利用等等。
现在每个人都要想到这次AI可能像上一波互联网一样,你必须要参与,这种参与包括对新事物的关注,新的运用你要去玩,比如文心一言、ChatGPT等,有机会就去用,这样你在AI时期至少知道该怎么做。除了运用还要理解一些AI的基本知识,不须要太专业。
不过我以为大家不须要过于担心,比如我从事的职业是不是来日诰日就消逝了。本日的AI更多是帮助某些职业提高生产效率。你只有利用了它才能不被颠覆,逐渐成为弄潮儿。以是别太紧张,积极参与。
这一波AI对很多传统行业都有巨大影响。举个例子,程序员是个很好的职业,前几天我看到硅谷一家创业公司用AI取代了写代码这项事情,虽然还不是很完美,但是这个方向发展的速率很快。
作为投资人,我们要认清楚几个点。第一,AI只是刚刚开始,AI改变行业的机会可能在未来五年到十年逐渐展开,而不是说本日所有的机会都已经涌现了。第二,中国与美国在AI技能方面的差距还是相称大。我常常跑硅谷,对无论算力、大模型进展还是运用方面实在有一些担忧。海内市场的特点是,别人有了想法,我们可能会追得挺快,但在最原始的创新上我们还有差距。
作为投资人,我们要紧密关注AI,不是盲目追风口都去投大模型,而是在未来这个趋势长进修最关键的东西,同时紧密关注和投资创新型的项目。
投中网:北极光在AI赛道是怎么布局的?
邓锋:坦率说,我们看了很多项目,也投了几家,但并没有把钱都投入到大模型领域。
我们更多关注AI的运用,但确实有很多地方须要把稳。举个例子,大模型在中国做消费运用,有机会也有寻衅,比如须要掌握好风险不能出错。ToB运用相对随意马虎一些,但也要看谁有数据、谁有场景,拥有这些资源的公司更有可能成为赢家,以是还须要谨慎不雅观察。
IPO收窄会给中国创新创业的家当链带来寻衅投中网:现在IPO通路正在收窄,退出变得更难了,包括LP真个压迫感也在变强,对DPI、稳定性的哀求更高。早期科技投成本身便是一个更长线、更难拿结果的业态,这个阶段该如何应对退出的寻衅?
邓锋:退出确实是所有风投契构在未来要面临的重大问题。
二级市场虽然是个投资市场,但是大家不要忽略了它的融资功能,如果二级市场的融资功能受阻,IPO又难以实现,一级投资的退出困难,这会影响到募资,也会对未来的投资产生影响。这可能导致很多中国的创新创业企业无法发展为大公司,或者在环球成为举足轻重的企业。因此,二级市场一定要兼顾投资和融资这两个功能。
大家总讲,没有IPO,还可以选择并购。理论上确实如此,但并购在中国一贯发展得不是很顺利,二级市场对并购标的的估值相对较低,以是过去并购从来没有成为一级市场投资退出的空想选择。
我对未来谨严乐不雅观,未来也有很大的寻衅。我也想借此机会呼吁,如果IPO数量持续减少,且没有其他可行的退出路径,这将给全体中国创新创业的家当链、代价链带来相称大的寻衅。我希望IPO缩窄只是暂时性的。
回到北极光,跟所有VC一样,我们都要考虑如果IPO不再是紧张的退出办法,该怎么做?
我们专注于投科技早期,科技行业的创业企业常日须要长周期的发展,如果想加快基金DPI的呈现,须要在所投资企业的发展过程中,选择适当的机遇有方法地逐渐回收部分投资,这可能会成为常态。其余,接续基金或者S基金未来在中国会很生动,这可能也会成为一个常态。
投中网:过去一年市场化机构脱手都很谨慎,今年会是好的脱手机遇吗?北极光接下来会在哪些方向做脱手?
邓锋:过去一年北极光确实像很多风投一样很谨慎,投资量跟前年比有所减少。我个人觉得今年不会比去年好很多,同时不会比去年更差,基本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水平上运行。而且我认为这种情形还不仅局限在去年、今年,很可能未来几年都是这样,就像我刚才讲的,退出的实际情形决定了在做投资时必须要考虑退出的路子,因此投资的门槛变得更高,我相信大家都会谨严脱手。
北极光的投资方向一贯是科技、早期,这个方向不会变。在科技方向,我们涵盖了信息通讯与打算技能,从芯片到底层的根本举动步伐再到高层的运用,包括AI等等。第二个重点与制造业干系,比如机器人、生产自动化,以及汽车干系领域,包括汽车上游的零部件,还有材料干系的细分领域。在康健医疗方面,生物平台、制药、诊断、医疗设备与仪器,以及数字医疗等都是我们的关注范围。
投中网:如果用三个词给我们所处的时期做注脚,你会选哪三个?
邓锋:“不愿定性”肯定是一个,只管有很多事没法确定,但我们都希望未来天下变得更好。“坚持”是一个,在这种大环境下我们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其余“愉快”也是一个,越是在这种情形下,大家越须要调度好心态,不是为了来日诰日的幸福本日就要过得特殊苦,而是要把每一天都过好,做人要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