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老村落应邀赴云南参加笔会。
在宴会上自我介绍时,一位老作家竟当面斥责他:"......你怎么可以叫老村落?我以为你该当叫小村落,小日本!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来开会?你的《骚土》够骚的,小日本!
......"

这样的侮辱与唾弃,只因老村落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名为《骚土》。

《骚土》的故事背景是"文革"初期的鄢崮村落。
小说以漫画式的笔调,笑剧化的风格对那个分外期间的屯子生活作出了描写,刻画了一个个或卑微、或悲壮、或美好的人物形象,深刻地还原了农人亘古的苦难和黄地皮上的屯子沉重的历史。

九十年代初期,在文学界"陕军东征"口号的催动下,贾平凹、陈虔诚、高建群等一批陕西作家在文坛实力亮相,同时《废都》、《白鹿原》、《末了一个匈奴》等书火热大卖。

起底那个制造淫秽作品的地摊作家究竟是个若何的人

实在,同为陕西作家的老村落虽然也完成了他的长篇小说《骚土》,但却没能搭上这班顺风车。
由于出版无门,只好由"二渠道"书商的操作。
结果《骚土》不但被删去了几万字,而且用上了一个粗俗不堪的封面,并冠之以"承金瓶之莲露,渍红楼之顽玉"的语句吸引眼球,彻底沦为了地摊文学。

之后,一些批评家在杂志上撰文,称《骚土》为淫书,而作者老村落则为海内制造"淫秽作品"的代表性人物。

书商看中他的小说,和评论界所诟病的大都是一回事,即书中有一些关于男女性事的描写。
平心而论,这些描写并不比贾平凹的《废都》中"此处删去五百字"更让民气神恍惚,也不比《白鹿原》"美好无比的奶子"等描写更为直白,然而游离于文学系统编制之外的老村落却每每被人捉住这些不放,且无法解脱。

一部《骚土》,让他陷入了长达十几年的生活和心灵的双重苦难。

老村落,原名蔡通海,生于一个普通的木匠家庭。
只管父亲手艺博识机动,老村落却没有继续父亲的衣钵,而是去当了农人。
开拖沓机、看磨坊、卖红薯,做水利绘图员,干生产队司帐,他都是一把妙手。
沉重的农活劳累着他的身体,却没有麻痹他的灵魂。
劳动之余的韶光,他都是用来读小说,文学无限可能性的广阔和博大滋润津润了他干枯的心灵。

逐步终年夜后,读到一些文学作品,让我看到了人类在其余一个天下里头有一种光明......我写作的目的,便是探求这种光明,追求人类的文明和温暖。

书读得多了,就有了表达的希望。
带着对现实的不满和挣扎,在家乡的农房里,17岁的老村落以抽屉为凳,以双膝当桌,经由多个夜晚,终于写出了人生的第一篇30多页的小说。
之后,他贴上8分钱的邮票将小说寄给了《陕西日报》。

虽然稿件的石沉大海证明文学之神并没有眷顾他,却由此在贰心里种下了写作的种子。

但无论如何,从这时候起,我开始学着用笔墨诉说了。
从此,这诉说就再也没有停滞过。

虽然少年迈村落也曾想过依赖写作吃饱穿暖,端上铁饭碗,但这种机率无疑太过渺茫,而且也不是他写作的真正目的所在。
所幸,不久后他就用另一种办法跳出了农门,参军到了青海。

在当兵的岁月里,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部队,当上了军官。
之后,由于"个性无羁",他又转业到了地方,在西宁电视台做了7年的编导。

正是在青海的这段岁月里,由于有感于"黄地皮农人有巨大的苦难要讲述",从而受到任务感的驱动,他开始构思并完成了《骚土》的创作。

这是一部他寄予了巨大厚望的小说。
多年后,当拿到书海出版社的《骚土》足本样书时,老村落红着眼睛对妻子说:我们受的屈辱和苦难一在看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我们给中国文化放进去一本书。

当时为了《骚土》的出版,他决一死战地扔了曾经梦寐以求的铁饭碗,和妻子去了北京。
然而现实却没有由于他断交的信心就露出笑脸,到了北京不久,他和妻子就双双失落业,每每为生存发愁。

相对付吃饱肚皮,最焦心的还是《骚土》的出版无门。
在跑遍了各大文学杂志社和出版社后,末了老村落只能无奈地乞助于书商。
九十年代初期,是沉寂已久的文坛的又一次暴热,也是书商泛滥、地摊文学盛行的时期。
书出版后,看着被书商挥霍得恶俗不堪的《骚土》,老村落跪倒在地,痛哭失落声,认为自己有愧于文学和家乡父老。

即便如此,《骚土》也比肩《废都》和《白鹿原》,成了1993年发行量最大的三部长篇小说之一,行销百万册。

不同的是,贾平凹和陈虔诚都因作品大热而跻身著名作家行列,在系统编制内生活得衣食无忧,可以安心写作。
而老村落的《骚土》却是发行得越多,骂声越多,很多人买他的书也都是奔着"黄书"的名头去的。

他的一位年轻的乡党曾撰文写道,当年正读初中,他的语文老师先容本县作家老村落写了一部《骚土》,"当时,我察觉到学生们顿时被这个以近乎轻佻的词语命名的书和老师富于煽情的语气吸引住了。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令人绝望的是,接下来老师对骚土的讲述纯粹是一种非常浅薄的绝不负任务的轻渎之语。
我们那年事,也就一笑了之。
"

1994年,老村落的中篇小说集《畸人》由华侨出版社出版,这是骚土中一些人物的重点续写。
一些文学评论家由这部小说集,继而关注《骚土》。

即便是被大量删节,还有着一付恶俗的外表,然而《骚土》对农人原生态的阐述,雅俗结合的阐述模式和批驳性的态度,还是让他们透过其"淫秽"的外表,看到了作品中蕴含的严明和悲悯。

文学评论家白烨在《小说评论》上撰文,称《骚土》是一部"严性正气"之作,是"当今小说创作之中,真正以乡土化的措辞完成乡土性的题材的为数不多的一部特色之作",从而"从内容到形式都给人们切实带来一股清越而独特的乡土新风"。

著名作家邱华栋也称"老村落的心目中一定有着一种大美,这种不言的大美弥漫在天地之间,他瞥见了,而且试图见告我们这种大美。
"

可惜的是,这些精确的声音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把稳。
在主流文学界和一些人的眼里,老村落依然是个不入流的"淫秽作家"。

和那些专门炮制地摊文学的作家不同,虽然《骚土》发行量巨大,但实际落到老村落囊中的钱却寥寥无几。
加上夫妻双双失落业,他们一家险些是挣扎在穷苦线上。
何况还有着文学舆论给予的精神压力。

然而,老村落始终坚信自己的写作是有代价的。

之前的《金瓶梅》,开市井小说先河。
后来的《红楼梦》,讲述了一段皇族的历史,残酷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是无论如何,它们都没能够艺术的触觉和讲述内容,彻底地授予生养人的大地,和最最低下的生活底层。
而这,正是后来所要努力的方向。

于是,他开始写作《骚土》的下半部,并于1997年春由作家出版社以《嫽人》之名推出。

下半部的出版在很大程度上沾了作家出版社的光,而且一些评论家并不吝惜自己的喜好:"它彷佛意味着,一个被海内作家最为看重的威信出版机构对老村落这样一个有着许多争议的边缘型作家的严明认可"。
然而这些肯定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湖中,虽然溅起了些微荡漾,但这湖实在太大了,甚至这点晃动的微波很快就消逝不见。

即便7年后,书海出版社出版了《骚土》的足本,彷佛给这部作品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老村落也未从书中得到所谓的名和利。
现实中,他依然过得很贫乏。

在他的自传《余在斯世》中,写了1996年至2002年期间的生活,就有不少的表露。

家庭经济又极度的窘迫。
一样平常在我写作顺畅的时候,都会涌现这个问题,实在让我哭笑不得。
慌张间,妻子从其弟处挪来千元。
月余之内吾可无虞矣。

我想,或许,这正是置之去世地而后生的道理吧。

一方面是"君子固穷",坚守文人风骨,认为如若喷鼻香车宝马的生活"迟早会反响些问题,并终极影响到一个文人的取向"。
另一方面,自己却连买书的钱都拿不出。

对付我,最大的痛楚莫过于进书店购书。
特殊近几年,这觉得我时时体验......这时穷苦就会像把锋利的刀子,十分残酷地切割着我的神经。

对付生活的冷漠,他乃至生出过极度的想法。

"真想让车撞一下,这样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赔款,有了钱便可以放心写作。
但条件是只能撞断一两条腿,千万别伤别的部件……"

看着让人无比的心伤。
如果他是一个讨巧的作家,炮制一些高大上的主流小说,或者打打擦边球,写一些辟如"雪米莉"式的言情小说,或《九阴九阳》之类的所谓"金庸新著",或许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可现时下,他也只能竭尽心力,硬性哀求自己每年都写一部书,依赖这大约两万元的稿费养活一家老小。

即便情状至此,他对生活还有着近乎愚钝的纯挚意见。

"好文人不会将贫乏看做人生的耻辱,反而会心安理得地认为,这是上天所能赐予他的最年夜方的奖赏,比诺贝尔文学奖还要光彩。
"

同时,也没忘却乐不雅观地自嘲。

"有人居然讥笑文人老村落,说全国人都富了,而老村落穷得剩下一把胡子。
老村落愤然声言:这不符合事实,我还有一件褂子和一条裤子"

显然,他因此卖白粉的心力,挣着卖白菜的钱。
然而,他又从不吝惜帮助别人。

生活中的他,无论相对付作家还是普通人都算是贫乏的,然而对朋友却又是年夜方的,带着北方人的英气。
每每朋友小聚,他总是抢着买单。
自己出了新书,也都要自费给各地的文朋诗友寄去一些,乃至是一些未曾谋面的。
他认为:"把书送给爱看书的人,是一件美好的事。
"

他的年夜方大到他可以将自己代价几十万的北京经济实用房的房号让给朋友,且一钱不受;或者不经意间回绝像张艺谋一样赫赫有名的大导演邀他写剧本的要求。
小到他把要淘汰的家具、条记本电脑、数码相机、送给那些生活不如他的文学北漂们;便是他不要的被褥也要洗濯后,送到密云的一个捐助站,方可安心。

因写作的平民化,老村落赢得了"地摊作家"的名号,也让他在草根作家和文学青年的心中有了一定的地位。
以是时时会有一些文学青年上门乞助。
老村落一概激情亲切接待,尽己所能。
看到这些文学青年,老村落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谈论文学,他总是畅所欲言;若需住宿,他会腾出床来,自己打地铺;若是囊中羞涩,分别时定要赠予路费。

对付草根作者,他是爱惜的,但每每却是心有余而力不敷。

他曾因《神史》的作者孙世祥的英年早逝而痛惜无比;也曾为北漂作家贾晋蜀在昆明卖书时被城管殴打而奔忙呼号;更是数次呼吁文学界和中国作协关注草根作家,帮助一下"文学的穷苦生"。

而他自己,何尝不是文学穷苦大军中的一员?

很多时候,生活确乎充满着意外和讽刺。
身为作家的老村落,逐日笔耕不辍,却一贯无法让自己摆脱穷苦。
然而不经意间,却靠着另一项手艺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50岁之后,老村落开始画画。
他的画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专门的练过,算是无师自通。
下笔花鸟山石、老翁顽童、高山流水,大都信手拈来,寥寥几笔,求其神似而己,然而又无比真切,韵味悠长。

由于本意就不是当画家,"紧张是一种精神宣泄的过程。
以是,人物极度夸年夜,山水也隐蔽着文人表面朴实骨子里癫狂的飞动之势。
"

老村落起初作画纯是写作之余的消遣,后来他的一位编辑说,现在已经进入读图时期了,建议他的书中放上一些插图。
于是老村落灵光一闪,忐忑不定地拿了自己的画作过来。
编辑看了大加讴歌。
于是老村落受到鼓励,作画的劲头大涨。

在他的著作《闲人野士》中,他为每篇文章都配上了自己的画。

2008年的一天,老村落和朋友去位于北京大山子的789艺术区嬉戏,中午在一家淮扬菜馆用饭。
他见饭店装修得素朴文雅,但墙壁却空空如也,随口就问店家,为何不挂几副画作为装饰。
老板回说没有得当的。
于是老村落干脆将自己的画送了几副来,没想到老板很满意,立马就挂满了四壁。

不久之后,饭铺老板打电话奉告,说有个外国人看上了他的一副画,出价一千美金。
虽然老板的本意是嫌价格太低,然而对付老村落来说,却不啻是意外的惊喜:"听到这个,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由于我知道,从这个时候开始,钱——这条许多年来一贯勒在我脖子上的妖怪的绳索,从此发布与我彻底解脱了。
咱不仅能理直气壮地喝上煎水,乃至可以喝一口肉汤了。
"

之后,老村落就走上了以画养写的道路。
先是于北京南锣鼓巷朴道草堂书店等地办了几个画展,同时正式声明售画。

今人卖画,尺幅论之,实乃荒谬之极。
老村落卖画,以品估价。
神品一万,佳构五千,余者灵性之作,三千两千皆可,并郑重承诺画之代价保值增值,且定期与时俱增。

对付自己的画,老村落和对自己的笔墨一样,是有底气的。

我的画无师无宗,无门无派,目的就一个'真'字。
真真正正的心性欢悦,真趣流露。
也正由于这个,它大概将和我的笔墨一样,将隐匿于浮华与鼓噪之中。

一些字画鉴赏家夸奖老村落的画作是从"泥土中冒出来的",带着"泥土的喷鼻香味",是"坎坷滋润津润了灵气",因此"笔下着花"。

天津美术学院教授郝青松称,老村落的画中的山水之作,"其实在强调人的意义,却不是天人合一的逍遥美学的那种人的存在。
"

中心美术学院副教授红梅对付老村落画作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呈现出来的是悲怆的、沉重的、沧桑的、有历史感的。
用笔用墨代表着一种取舍,取舍传达着老村落师长西席的艺术不雅观、代价不雅观、人生不雅观。
"

老村落自己却将自己能无师自通地作画归功于父亲,称他给了自己机动的双手。
最少他不用再为生存发愁,可以安心的沉浸于文学创作之中。

自从2004年出版了《骚土》的足本之后,老村落又推出了一系列作品,《怅》、《我吻我歌》、《撒谎》等多部小说,及自传体作品《吾命如此》、《生命的影子》等。

然而,最应受到关注的还是《骚土》。
由于这部小说,老村落被称之"最理解中国农人的作家"。
时至今日,《骚土》已得到了一个相对公道的评价。

这是一个暴躁的时期。
评论家——也便是文学作品的美食家们都顾不上品尝了,我作为一个厨子,将菜端上来,端了这么久,黄花菜早凉了,我能说什么呢?

老村落的话里,带有对那个时期的哀怨和命途多舛的不甘。
嫡黄花,回忆十几年的困难进程,自然倍感悲惨。
但同时老村落也应光彩和骄傲,他保住了文人的风骨,坚持了作家的操守,更为中国文学添上了一部厚重的《骚土》。

(图片和部分引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