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双儿溘然飞身扑去,冲向几头大鹿。梅花鹿奔跃如飞,蹿出十多丈。双儿止步,望着梅花鹿。鹿不畏人,回过分来。韦小宝道:“咱们躺下装去世,瞧鹿儿过不过来。”双儿随即躺倒。
2几头梅花鹿逐步走到两人跟前,他二人弹身跃起,坐上鹿背,鹿撒蹄奔跃。双儿叫:“用匕首杀鹿啊!”韦小宝道:“不忙杀,骑鹿奔命,他们便追不上了。”
3鹿喜合群,八头大鹿聚在一起奔跑,向着西北,冲出数里。傍晩时分,鹿群奔进一座森林。韦小宝便割断胯下雄鹿的喉头。两人喝过鹿血,又拾些枯枝,生火烧烤,大嚼鹿肉。
4两人蜷缩在火堆边,睡了一夜。越日醒来又烧烤鹿肉,吃饱肚子。双儿剥下鹿皮,给韦小宝做了一顶鹿皮帽戴上。
5有二十余头大鹿小鹿由东边踏雪而来。双儿从去世鹿身上斩下几大块鹿肉,用鹿皮包起来,与韦小宝分别背负,这才轻轻走向鹿群。靠近后,两人纵身上了鹿背。两头鹿吃惊纵跳,向前疾奔。
6如此接连十余日在密林中骑鹿而行。有时遇不上鹿群,便缓缓步辇儿,饿了便吃烤鹿肉。两人身上原来的衣衫,早在林中给荆棘勾得褴褛不堪,都已换上了双儿新做的鹿皮衣裤,连鞋子也是鹿皮做的。
7这一日出了大森林,来到一条大江之畔,韦小宝与双儿商定走此去鹿鼎山寻宝。他们沿江向北走了几个时辰,忽然见到三名身穿兽皮的男人,手持锄头铁叉,看样子容貌似是猎人。
8韦小宝、双儿当下便和三人同行,到了牡丹江,却是一个大商场。酒醉饭饱之后,与那三人别过,去皮铺买了两件上好的貂皮袄,和双儿分别穿了,表面罩上粗陋鹿皮衣,用煤灰涂黑了脸,雇辆大车,一起向北而行。
9坐了二十余日大车,越是向北,趣加寒冷,大车已不能行,二人改乘马匹。到得后来,连马也不能走了,便在密林雪原中徒步而行。双儿记性甚好,依循舆图上所绘方位,碰着猎人参客,便打听地名,逐步向北寻去。
10这日下午,到了一条大江之畔,远了望见座城寨。行出数里,又见到一条大江,自西北畹延而来,与这条波涛彭湃的大江会合。双儿忽道:“相公,这便是阿尔穆河跟黑龙江了,那……那便是鹿山啊!”
11两人吃了些鹿肉干,躺在江岸边安歇,等到二更时分,悄悄走向城寨,看见那城寨是用大木材和大石块建成,方园其实不小。见城寨东南角上有座小木屋,窗子中透出亮光。
12二人潜到窗下,听到屋内传出一男一女的声音。忽听到洪教主的声音道:“敝人竭诚竭力,和罗刹国同心协力,共图大事。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共当,双方永久不会背盟。”
13在屋内,一男一女两个罗刹国人,洪教主恭敬垂手侍立,地上放着大珍珠一百颗,貂皮一百张,人参一百斤。洪教主道:“总督大人远道来到中国,些许东西孝敬总督大人,另有贡品呈给罗刹国皇上。”
14韦小宝拉拉双儿,二人离开小屋,韦小宝对双儿道:“天子小儿待我不错,凭义气也不能断他龙脉。咱们赶紧回京,向天子报告洪教主与罗刹国勾结的事,也好早做准备。”双儿道声好,携手循原路而去。
15韦小宝和双儿不一日来到北京。韦小宝谒见康熙,略述别来经由。康熙听见神龙岛已经攻破,假太后虽未擒到,却得知洪教主与罗刹国缔盟,甚是高兴。
16越日康熙召韦小宝到上书房,告之尚可喜上奏,道想归老辽东,留儿子镇守广东。自己批了“尚可喜可以告老,但儿子不必留广东”。吴三桂、耿精忠听到,便先后上奏道“请撤安插”。
17韦小宝道,吴耿相隔万里,奏折上所说的话差不多,可见串通造反。又劝康熙御驾亲征,说得康熙心中跃跃欲动。
18越日清晨,康熙调集众王公大臣,在太和殿切磋军国大事,议来议去,众王公大臣都主见不可撤藩。唯明珠道:“只要皇上嘱咐下来,就必定是好的。”康熙不得要领,转问韦小宝。
19韦小宝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缎袋子,高高举起,大家见到袋上绣的“平西王府”四个红字。他打开袋口,倒了转来,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珍珠、宝石、翡翠、美玉,数十件珍品散在殿上,珠光宝气,刺目耀眼生花。
20韦小宝道:“这些都是吴三桂送给奴才的,要我在皇上面前帮他说好话,说切切不能撤藩。”众大臣都收过吴三桂的贿赂,最近这一批还是由韦小宝由云南带来转交的,恐怕再不知趣,皇上会以“交通外藩”的罪名杀头。
21明珠、康亲王、索额图当即大转风向,都说吴三桂的不是,有的还责自己糊涂,幸蒙皇上开导指示;有的献策,道该如何抑藩,如何将吴三桂锁拿来京;…
22康熙当即拿出抑藩上谕,交与众人不雅观看。众大臣见康熙抑藩之意早决,连上谕也写好带在身边,并口谕折尔肯、达尔礼前往宣旨,深悔先前给吴三桂说了好话,纷纭再三声讨。康熙挥手散朝,又招韦小宝到后殿。
23韦小宝跟在天子身后,来到御花园中。康熙道,他二人是从小斗殴打出来的交情,他做六十年天子,韦小宝就做六十年大官。然后派韦小宝到扬州造座忠烈祠,宣旨免除扬州、嘉定地方三年钱粮赋税。
24韦小宝听说,趴下地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康熙笑道:“还有事。河南省王屋山彷佛有吴三桂伏下的一支兵马,你带五千兵马,出其不虞,便将王屋山的匪窟给剿了。”韦小宝明白,这才是天子派他出差的本意。
25越日韦小宝刚吃完午饭,亲兵来报,兵部尚书求见。韦小宝迎出大门,见明珠身后随着二十来个大胡子军官,有的黑胡子,有的花白胡子,有的白胡子。
26韦小宝知道明珠是按自己昨日嘱咐,一时天津卫找不到曾顶撞自己的那个大胡子军官,便把天津卫所有大胡子军官都找了来,不由哈哈大笑。笑声未绝,人丛中溘然有人暴雷似喝道:“你没的拿人来开玩笑!”
27韦小宝一怔,随即喜道:“对了,正是老兄,我便是要找你。”又连连拱手,解释原委,随即大张宴席,请明珠坐了首席,要找的大胡子赵良栋坐次席,自己在主位相陪,别的天津卫武将另行坐了三桌。
28席散,韦小宝邀赵良栋入书房,坐下后道:“你不拍马屁,一定是有本事的。”赵良栋久经战阵,经历极富,当下滔滔不绝地提及来,韦小宝知他有能耐,决心带他去打王屋山。
29这日韦小宝正和赵良栋在府中评论辩论,有人求见,却是额驸吴应熊请去府中小酌谢媒。韦小宝当即带着赵良栋前往,吴应熊带着云南提督张勇及另两个副将,出大门欢迎。
30走进大厅刚坐定,一名仆人来说,公主请额驸陪韦大人进去见见。韦小宝亦想乘此机会见见公主,便同吴应熊起身。经由两处厅堂,来到一间厢房,吴应熊反手带上门,神色郑重道:“韦大人,有件事非请你帮个大忙不可。“
31韦小宝洗耳恭听,却原来是请他赶着到皇上面提高言,将削藩的上谕截回来。韦小宝满口答应。见到公主,又嘱咐他代奏天子哥哥,来日诰日要去瞧他。韦小宝仍旧满口答应。
32在大厅,赵良栋和云南副将王进宝正在争辩什么,见到韦小宝、吴应熊进来,便住了口。韦小宝开口问辩论何事。张勇道,王副将赞滇马好,赵总兵说滇马腿短跑烦懑。因此辩论起来。
33韦小宝听说王副将善相马,急速嘱咐亲兵回府,将马厩中好马牵来。不一会,马牵到,众人一齐起身,同到后面马厩中去看马。
34对韦小宝的坐骑玉花聪,王进宝却不置可否。回到大厅,王进宝道,玉花聪实质虽好,只可惜娇养坏了,终不如滇马刻苦。韦小宝不信,王进宝便手指左边马厩道,内有几十匹马,是他这次从云南带来,来日诰日可比输赢。
35回到府中,韦小宝叫了府里的马夫头儿来,交给他三百两银子,让他到额驸府中牵回玉花聪,再叫他府中一班马夫去饮酒,顺便弄点什么给额驸的马儿吃,让它们身疲脚软,明儿比赛,输了丢人。马夫头儿笑着走了。
36越日早朝后,韦小宝进宫去侍候天子。康熙心情极好,说道:“尚可喜和耿精忠都奉旨撤藩,日内就动身来京了。”韦小宝要助他兴也说了与吴应熊赛马之事。康熙忽问:“滇马有长力,他运一大批滇马来京干什么?“
37康熙略一思忖,说道:“不对!这小子想逃跑。”大声叫道:“来人,立即传旨,闭紧九门,谁也不许出城;再传额驸吴应熊入宫见朕。”不一会儿,寺人来报,九门提督已奉旨闭城;额驸出猎未归,不能出城宣召。
38康熙哼一声,道:“这小子料知他老子要造反,从云南运来几十匹滇马,一起改换,逃回昆明。”韦小宝急速自告奋勇去追,康熙点头,提笔写一道上谕,令开城放他;又将调兵符交他,让他多带军兵,倘若动手,格杀勿论。
39韦小宝奔跑回府,见赵良栋仍陪张勇等三将在花厅饮酒,敕令将三将绑了,告以吴应熊已逃。张勇道:“他调俾职三人离开云南,便是明知我三人不肯附逆;他逃走亦未奉告我们。”韦小宝听言有理,命松绑同追吴应熊。
40韦小宝带齐兵马,追了数里,王进宝下马瞧了瞧路上马蹄印,皱眉道:“奇怪,奇怪。”张勇问怎么了。他道,马粪是稀烂的,不像滇马马粪。韦小宝一听,哈哈大笑道:“货真价实,老小无欺,真正是吴应熊的马队。“
41又奔了一阵,只见道旁倒毙了两匹马,正是滇马;行不数里,又见三匹马倒毙道旁。再往前走,去世马越多。张勇道:“吴应熊的马吃坏了东西,跑不动了。要防他下马逃入村落庄躲避。”韦小宝当即传令骁骑营分开包抄。
42行不数里,北边路旁麦田之中,忽响起官兵呼喊:“捉住吴应熊了!”韦小宝循声而去,果见众军士押着全身泥污的几人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吴应熊。
43康熙立即传见。韦小宝泥尘满脸,故意不加抹试。康熙见到韦小宝,大加夸奖。韦小宝不再遮盖,说了毒马的诡计。康熙哈哈大笑道:“我是有福的天子,你是有福之将。放他回额驸府,但要严加扼守,看吴三桂有何动静。”
44数日后朝旨下来,对韦小宝,张勇褒奖一番,各升了一级;又下了上谕,着韦小宝前赴扬州建造忠烈祠,并拨赵良栋,张勇等归他麾下。恰好施琅等也回来,彼此欢聚后,越日一齐动身。
45不一日来到王屋山下,韦小宝悄悄对天地会众说知,要去巢灭司徒伯雷。李力世、玄贞道人、徐天川都说打不得。正在此时,张勇、赵良栋分别遣人来报,已将王屋山团团围住。
46韦小宝曾见过王屋派的曾柔姑娘,心中寻思如何派人上山通个,好叫她逃走。忽听东面鼓声响动,众军士喊声大作,遂带天地会众前往不雅观战,只见半山里百余人众疾冲而下,一个个落入陷坑,被钩镰枪手钩起捉了。
47一人纵跃如飞,从一株大树跃向另一株大树,窜下山来,官兵拦阻不住。这人渐奔渐近,孙思克溘然叫道:“这人是昊三桂的卫士巴朗星。”韦小宝敕令:“先捉住他再说。”
48那人手舞钢刀,每一挥舞,便砍翻一绅士兵。天地会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孙思克道:“韦都统在此,放下兵刃,上去拜会。”巴朗星答声“好”,钢刀入鞘,快步向韦小宝走去。
49巴朗星溘然一跃而起,双手分抓韦小宝的面门、胸口。韦小宝转身便逃,背上一片衣衫已被扯下。风际中一足踢到,巴朗星侧身避开。风际中随着一掌,巴朗星举掌隔挡后腰却被风际中抱住。
50亲兵将巴朗星绑了。这人十分倔强,对吴三桂又极忠心,只是劝韦小宝屈膝降服佩服,此外不肯吐露半句。一搜他身上,有一封盖了朱红大印的文书,是吴三桂的伪诏,封司徒伯雷为“开国将军”。
51韦小宝命将捉来之人拷打,有人吃不住,招了出来,道:司徒伯雷欲要复明,不肯拥护吴三桂做天子,自己当什么“开国将军”,巴朗星便乘夜将他杀了,带首领率翅膀逃下山。王屋派众弟子追赶,与围山官兵相遇。
52越日一早,韦小宝率天地会群雄及一队骁骑营官兵上山,只见十余名王屋派弟子手执兵刃,拦在当路。徐天川单身上前,双手呈上一张素贴,意为天地会众人到司徒伯雷灵前致祭。便叫他们稍待,一人飞身上山通报。
53过不多时,山上走下数十人来,当先一人正是司徒鹤。他是司徒伯雷之子,王屋派现由他做主。韦小宝一双眼骨溜溜只是瞧他身后,只见一个姑娘身形苗条,头戴白花,正是曾柔,不由得心中一阵欢畅。
54司徒鹤手按腰间剑柄,横目而视韦小宝。钱老本道:“叨教杀去世司徒老英雄的凶手是谁?”司徒鹤咬牙切齿道:“是吴三桂的卫士巴朗星。”钱老本转头叫道:“带上来!”两名亲兵随即押上一人,正是巴朗星。
55王屋弟子年夜家挺起刀刃,要将巴朗星乱剑分身。司徒鹤双手一拦,阻挡道:“阁下如何处置此恶人?”钱老本道:“敝下对司徒老英雄向来敬仰,欲将恶人在老英雄灵前千刀万剐,以慰老英雄在天之灵。”
56巴朗星破口大骂。钱老本右手一掌击在他后心,左足飞起,踢在他臀上,巴朗星向前跌在司徒鹤身边。钱老本又令把巴朗星百余名部属带过来道:“敝下的小小礼物,全凭阁下处置。”
57到此地步,司徒鹤更无疑惑,向着韦小宝一躬到地:“尊驾盛情,敝派感激莫名。”韦小宝快步上前还礼:“司徒老英雄的头,便在这棺木之中,请抬上山去,缝在身躯上安葬吧。”
58司徒鹤叫过四名师弟,抬了棺木上山,又请韦小宝上山。韦小宝走到曾柔身边,低身道:“曾姑娘,你好!”曾柔一双眼哭得红红的,更显得楚楚可怜。
59司徒伯雷的灵位设在王田洞中。韦小宝率领天地会众在灵前上喷鼻香致祭,跪下磕头。韦小宝想:“要谄媚曾姑娘,须得越悲哀越好。”当下放声大哭,反是王屋派弟子不住抚慰。
60司徒鹤一刀割下巴朗星首领,放在供桌上。王屋派弟子齐向韦小宝拜谢大恩。
61谈起王屋派今后去处,钱老本微露招揽之意;王屋派向来敬慕天地会,又是志同道合,司徒鹤便与派中耆宿及诸师兄弟切磋,大家赞许加入天地会。司徒鹤正式提出。钱老本这才言明韦小宝实是青木堂的堂主。
62当日下午,天地会青木堂在王田洞中大开喷鼻香堂,收受接管王屋派诸人入会。众人拜过喷鼻香主,便都是韦小宝的部属了。
63提及王屋派的善后事宜,韦小宝道:“司徒大哥,现下我们要去扬州,给史阁部起一座忠烈祠。之后,大伙就去打吴三桂。”司徒鹤站起身道:“韦喷鼻香主去打吴三桂,属下率同门师兄弟姊妹,愿为前锋。”
64当近世人替司徒伯雷安葬后,整顿下山。会武功的男子随韦小宝前赴扬州;老弱妇孺则到保定府择地安居,设一天地会青木堂的分舵。韦小宝见曾柔换上男装,与司徒鹤同行,心中说不出的欢畅。
65沿途官员迎送,贿赂从丰,韦小宝自然来者不拒。跟天地会兄弟提及,言道我们败坏鞑子吏治,贿赂收得越多,百姓越是抱怨,终将起兵造反。徐天川等深以为然。到得扬州,大批官员前来欢迎。
66钦差行辕设在淮扬道道台衙门。韦小宝宣毕诏书,敕令起造忠烈祠堂。隔几天,便换上青衣小帽,往丽春院看望母亲韦春芳。这日来到房里却不见人,便躺倒安歇。
67忽听得厅内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道:“不用了。”认明便是阿珂声音。起身过去偷看,见母亲正陪着男装的阿珂,坐在阿珂身边的,竟是郑克爽。三言两语,郑克爽丁宁走了母亲。
68原来是郑克爽约了蒙古噶尔丹王子在这妓院中相见,阿珂心中不悦,郑克爽向她阐明道,妓院中没有公差盘査,噶尔丹一行蒙古样子容貌,引人瞩目,在此相见,稳妥得多。说毕,高叫“上酒,上酒”。
69韦小宝心念一动,即刻到老鸨房中取了那瓶“迷春酒”,回到母亲房中,将迷春酒倒入酒壶中。不一会儿,果见母亲匆匆走来,捧了酒壶出去。
70母亲给郑克爽,阿珂各斟酒一杯。郑克爽喝干了一杯酒,阿珂只浅浅喝了一口。母亲又给斟满。郑克爽挥手道:“出去,出去。”母亲回到房中,母子这才相见。
71母子二人躺下,母亲昏昏沉沉道“你该娶媳妇了”,便已睡着。韦小宝吹熄油灯,起身将母亲裤子抛在帐子顶,防她出门找自己,便到厅外张望,见郑克爽仰在椅中,阿珂伏在桌上。
72韦小宝冲上前抱起阿珂,走进厅侧大房,把阿珂放在六尺大床上,俯身给她脱去长袍,又伸手去解她贴身穿的亵服扣子。溘然辫子一紧,耳朵一痛。转头瞥见是母亲。
73韦春芳用力拉他辫子,冒死扯了他回到自己房中,数落道:“哪有偷客人钱的,不成样子!”韦小宝见母亲穿条旧裤子,嗤的一笑。韦春芳弯起手指,在他额上卜地敵了一记。
74韦小宝假装上茅房,出得母亲房门,回到衙门,点起身穿亲兵服色的双儿、曾柔,又带八名亲兵,再到丽春院,来到厅上坐下。
75只见一个衣着华美之人走过来,道声“韦大人好!”细细一瞧,认得是噶尔丹王子,便摸靴中匕首,突觉手上一紧,已被西藏喇嘛桑结捉住。但听得双儿一声娇叱,已跟桑结动手;曾柔上前夹击,身旁一锦衣公子便向她发掌。
76韦小宝认得这锦衣公子是阿琪装扮。她和曾柔相斗,几次打中曾柔,却伤她不得。桑结走近,点倒曾柔。又听双儿一声惊呼,亦被桑结点倒。八名亲兵或被桑结点倒,或被噶尔丹打去世。
77桑结嘿嘿一笑,坐下说道:“我们约了郑二公子在这里相会,原是要商量怎么对你下手,想不到自己送上门来。”韦小宝道:“皇上向王子部下那大胡子罕帖摩盘考了三天,什么都知道了。”他二人大吃一错愕忙站起。
78韦小宝压低嗓子,装入迷秘样子悄声道:“天子调兵遣将,要打吴三桂。”他二人相视一笑,却问:“为什么?”韦小宝道,天子派他去送公主换陈园园,吴三桂拍案大怒:“送一百个公主我也不换园园!”
79桑结、噶尔丹不以为然,问:“以是皇上要打昊三桂?”韦小宝双手一拍道:“正是。吴三桂知道皇上不得陈园园不肯罢休,就联结了你们,抵挡皇上。”桑结、噶尔丹对望一眼,都觉上了吴三桂确当,脸上顿现怒色。
80韦小宝道:“我听小天子说,真不明白你二位帮吴三桂是为什么?小天子说,噶尔丹只是个王子,若帮我打吴三桂,我就封他为准噶尔汗。噶尔丹双目射出喜悦的光芒,颤声问:“真的?”“小天子亲口对我说的。“
81“小天子说到我了吗?”桑结问。韦小宝点点头道:“小天子说,桑结真帮我的忙,朕就封他为大活佛,专管达赖、班禅两个小活佛。”桑结心中一动,脸上现出笑颜。
82桑结和噶尔丹早已知道韦小宝是康熙驾前第一大红人,说话极有效验,又都与他无仇,于是对吴三桂有了恶感,便想交结韦小宝,发起三人结拜。韦小宝能活命就成,乐得赞许,大呼“快取酒来”。
83一龟奴端酒上来,虽低着头,韦小宝还是认出他是陆高轩所扮。待他放下酒,韦小宝令他去叫几个姑娘,乘他不在之机,悄声见告桑结和噶尔丹,此人是吴三桂部下,等会儿看自己眼色行事。既已结拜,他二人当即点头。
84过了一会,陆高轩带了四名女子进来,分别坐在他们身旁。韦小宝故作殷勤,拿起郑克爽用过的酒壶,斟出七八杯酒,分给四女子和众“龟奴”喝。他们害怕暴露,不敢谢绝,分别喝下。噶尔丹妻子阿琪顺手也喝了口酒。
85韦小宝道:“洪教主没扮龟奴吗?”胖沙门、瘦沙门、陆高轩都大吃一惊,四名女子一齐站起。桑结早已运气戒备,双手齐出,两指示向瘦沙门和陆高轩的腰间。
86陆高轩应声而倒,瘦沙门却只哼了一声,挥掌向桑结当头劈落。他不知道,瘦沙门脚下踩了高跷,凭空赶过一手,使他认穴不准,故未点到。在那边,胖沙门已和噶尔丹斗在一起,桑结倒不必担忧两面受攻。
87一名女子和阿琪斗。另一女子却向韦小宝扑来,十指如钩,来势凶猛,韦小宝心中一惊,低头钻入桌子底下,伸手在女子腿上一推。迷春酒药力恰好产生发火,那女子顿觉头脑迷迷糊糊,遂一跤跌倒。随着别的三名女子也都先后晕倒。
88瘦沙门嫌高跷不便,将它踹断,桑结始知他是个矮冬瓜;噶尔丹数招间就敌不过胖沙门,连连倒退;阿琪与一女子斗不几合,忽觉头重脚轻,正自深悔不该嘴馋喝那桌上酒,已然晕倒在地。
89噶尔丹叫道:“阿琪,你怎么了?”骤然胖沙门跃起身,当胸一拳,将他打得摔出丈许。胖、瘦二沙门内力深厚,虽然喝了迷春药,因是妓院中平凡之物,虽感头晕,还能勉力支持。
90瘦沙门双眼瞧出来白漾漾的一团,见桑结人影模模糊糊地晃来晃去,伸手去打,都给桑结避过,自己左肩和右颊却重重接连吃了两拳,不禁连声吼叫,转身夺门而逃。陆高轩晃荡着站起,上身穴道未解,糊涂地随着奔出。
91胖沙门左手扶住了桌子,闭着眼睛,右掌在胸口不住扭捏,似是怕人打击。噶尔丹瞧出便宜,跃过去,一脚踢中他后臀。胖沙门大叫一声,左手捉住噶尔丹,拎着他飞身上墙。桑结追出去,随着上屋,吆喝之声渐去。
92韦小宝从桌底下钻出,见地下躺了一大堆人,有的被点中穴道,有的被迷春酒所迷。他记挂母亲,奔进屋,创造她已被人点了穴。料想丽春院中婊子、乌龟定然个个不免,想都是神龙教人下的手。
93回到厅内,在那四名女子脸上分别抹了几抹,一层层泥灰应手而落。这才认出,她们是沐剑屏,洪教主夫人,假太后,方怡。他对方怡,洪夫人,沐剑屏一个个爱得又是摸脸,又是亲吻。
94韦小宝心想:“女人到妓院就不是年夜大好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们全都干了。”于是当下把双儿、洪夫人、方怡、曾柔、沐剑屏及假太后分别抱入厅侧大屋床上,与阿珂并排。阿琪是朋友妻不可欺,他未碰动。
95韦小宝把假太后推到床角,将其她六人衣裤扒下,用一张大被盖了,自己脱下衣服,钻进被子,把她们一个个轻薄一番。
96忽听得院子外人声喧哗,有人传呼号令,大队人马将丽舂院包围韦小宝匆忙穿衣下床见是天地会众人来了,遂下今兵丁抬起大床,拆门破墙,游街而回。众女子身上无衣,不敢乱动。
97大床放到衙门大厅,摒退众人,铐起毛东珠、洪夫人。众女子个个含羞万分,抢衣抢裤,乱作一团。韦小宝指指毛东珠,对众官员兵丁道:“除了她,都是我的小老婆,不许怠慢。“
98曾柔道:“人家不肯嫁你,你就诡计施暴,做了大官,就可以这样欺凌老百姓?你是坏人!”韦小宝满腔高兴顿化乌有,长长叹口气,敕令众官丁放掉没戴手铐之人,阿珂、方怡、郑克爽随即帻愤走出大厅。
99曾柔反倒不走,低声道:“你还是有良心的,是个年夜大好人,我……”韦小宝兴致又起,正要带双儿、沐剑屏、曾柔到内堂亲热,亲兵走来,说有个称洪教主的,抓到了噶尔丹、桑结要换洪夫人、毛东珠。
100韦小宝看看曾柔,叹口气道:“我把自己老婆放了,让他们去轧姘头,谁是坏人?他二人总算跟我拜了把子,总不能让人杀了,便是换我的夫人也得换。来人,把洪夫人放了,毛东珠是钦犯,却是不能放的。奏乐,送客。”
101桑结、噶尔丹走来,脸上羞愧。韦小宝好言相劝,领二人来到书房道:“两位哥哥帮着天子打吴三桂老小子,你们的事,哪有不堪利之理?请二位各写一道奏章,由我代呈,这事就成了。”他二人点头,提笔便写。
102之后,大宴一番。三人重申前盟,将来富贵与共,患难合作,决不负了却义之情。韦小宝命人托出三盘金子,分赠二位义兄和阿琪,备轿备马,恭送出门。
103各事均已搞妥,韦小宝准备动身回京,临行前拿出一叠银票,共五万两银子,交与韦春芳,道:“妈,这银子给你,你将丽春院买了下来,自己做老板娘吧。”韦春芳喜得搂住儿子直亲。
104越日韦小宝带冋随从兵马,押了双儿的仇人吴之荣和毛东珠离扬州回北京。康熙有谕:急召韦小宝回京。一行人在途中不敢延误勾留,不免少了许多招财受贿的机会。
105沿途虽已得讯,吴三桂起兵后,云南、贵州提督均已归降,但到喷鼻香河,韦小宝还是押了吴之荣,亲自交给庄家三少奶,由她们杀头祭奠亡灵。
106办完事回程,一行人到饭店打尖。这时几个人走进店来。当先二人是精壮大汉。第三人是个又瘦又矮的痨病鬼,走得几步咳嗽一声。他身后是一老翁和一老妇并行,末了两个是二十来岁女仆样人。
107坐定,老妇叫张妈倒水,侍候少爷服药。一仆妇应声从提篮中取出瓷碗,提起篮中铜壶,倒碗水放在病汉面前。老妇取岀个詻瓶,倒出一粒赤色药丸,送到病汉伸开的嘴中,又端水喂他吞下药丸。
108这时,冲进一守备样子容貌人,嘁着:“快端饭来,我吃了要往京城送奏章。”店家忙侍候他吃完,他抹抹嘴就走。到门口,那病汉溘然一伸左手,撕开守备衣襟,取出一只大套封,取出公函就看。
109守备的兵丁大呼“反了”,纷纭挺枪拔刀,病汉的家丁抬拳踢脚,挡着的便摔了出去。守备吓得失魂落魄。病汉道,湖南巡抚叫天子增兵去打平西王,哼!……说着将公函团成一团,握入掌心,随手一扬,无数纸片便四处飘散。
110守备拔出刀,猛力向病汉头顶劈下。病汉仍坐着,右手伸出,在守备小腹上微微一推,守备举刀的手臂就逐步垂将下来,随着身子软倒。被打倒的兵丁已爬起身,站得远远的看,谁也不敢过来。
111一名仆妇捧了碗热汤出来,放在病汉面前,说道:“少爷,请用参汤。”老妇端起,轻轻吹去热气,将碗就到病汉嘴边,喂他喝汤。韦小宝与双儿、天地会群雄交流一眼色,悄然拜别。
112越日,韦小宝回到北京,便去钢帽子胡同天地会址。不久天地会群雄,沐王府人齐来聚会。不料,那病汉和老夫、老妇也到。说是应陈近南之请而来。那病汉叫归钟;其父名归辛树,妻子人称归二娘,俱是名震江湖的大侠。
113众人计议,天地会主见“反清复明”,可先假康熙之手杀掉吴三桂;归二娘道:“清是一定要反的,复不复明无所谓,大明的崇祯天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归钟溘然翻开袍子,露出白虎皮:“吴三桂很好,这是他送的。”
114归二娘怒道:“把袍子脱下来!”归钟道:“千什么?”归辛树从儿子腰间拔出长剑,白光亮灭,嗤嗤声响,剑尖在归钟身上各处掠过,归钟所穿皮袍已裂成十七八块,落在身周,露岀一身丝棉短裤袄。
115归钟惊呆;归二娘捡起白虎皮碎块,投入烧得正旺的火炉中,归辛树牵了儿子的手,就向厅门走去。陈近南问:“你何时动手杀天子?”答道:“那是我们的事。”“你认识天子住在哪吗?”“这……”
116陈近南便请归家三人稍安勿躁,令韦小宝将皇宫东西两边各宫,各殿细细讲给他们听。韦小宝本在皇宫终年夜,讲来明明白白,一处不漏。归二娘道声谢,又警告韦小宝不得给天子透风报讯,否则杀无赦。
117回到府中,韦小宝又怕小玄子遇害,自己却不敢进宫。思想起五台山小玄子赠画,便也取过纸来,费劲写个“小”字,下面画两个园圈代表“玄”字,再画个“十”字,代表“子”,画一剑,直剌圆圈。遂命王进宝等送入宫中。
118一夜无事,韦小宝带毛东珠去见康熙,才知吴应熊已被杀,心中好生高兴。康熙道见到韦小宝画图,已知他存心,着人加强鉴戒,倒也无事。令带进毛东珠,跪于面前。毛东珠乞去世,康眾想起她抚育自己终年夜,不忍下手。
119韦小宝遵旨把毛东珠押到慈宁宫见太后。进宫后只见四下黑沉沉,太后坐在床沿,背后床帐低垂。太后向毛东珠瞧一眼,点点头,命韦小宝退出。韦小宝退出到花园,假山背后转出三人,个中一人捉住他手。欲知抓韦小宝是何人,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