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网友的定义里,凡适宜拍照的展览都被统称为“网红展”;在英文语境中,“快闪展”(Pop-up Exhibition)这个词彷佛也无法准确地将其概括。
从去年开始,有一种“艺术”展览开始在多个城市上岸,展览中并没有“令人仰慕的崇高传统艺术”,也没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当代艺术作品”,它的呈现,更像是一种超现实的场景罗列,有人把它称作“造梦场”,有人以为那不过是“另一种影楼照”,更有人认为那是一种对付传统艺术展的挑衅。
展览“棉花糖与白日梦”
去年夏天,日本多媒体艺术团体TeamLab的首个展览“花舞森林”落户于佩斯北京画廊。这个创立于2001年的团体席卷了艺术家、打算机工程师、建筑师、CG动画师、运用设计师乃至数学家等,很长一段韶光他们都因此多媒体机构的身份亮相于艺术现场的。然而这一身份也在发生变革,从艺术家到多媒体、设计师,人们对付互动装置的诉求与关系彷佛也一贯发生着变革——“由远至近”。直到不久前“网红展”这一观点溘然涌现,让TeamLab的作品彷佛也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花舞森林迷失落、沉浸与重生》实则是一个全包裹式的投影体验,360度的光影覆盖造成了它的沉浸式体验。展出的内容实则是15个“视频”,是电脑程序打造出的梦幻虚拟花海,不雅观众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近间隔的瞩目、伸手触摸还是踩踏花朵——都会影响花的出身、绽放乃至凋落枯萎。
图片来自@佩斯北京PACE 微博
TeamLab Kids主席松本明耐师长西席说,自己的孩子虽然很小,却对手机屏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以为年轻一代对付视频和影像有着天生的敏感。他认为TeamLab本身没有过于高超的科技含量,只是把一个梦幻的主题搬到了现实。
这一自然的主题,很随意马虎让人遐想起多年前法国乐队Mickey 3D的作品《呼吸》(Respire),音乐录音由法国事情室Amazing Digital Studio制作,影片讲述的是未来天下自然植物逐渐消逝,儿童只能在仿照的游乐园中体验假造的森林场景。松本明耐说:“展览中的花瓣会消散,它象征着人类参与自然生态导致动物灭绝。然而在这个大型的自拍现场,多数人只顾着惊叹它的美,却完备感想熏染不到这层含义。”
从去年5月末开始,关于TeamLab展的自拍及视频便涌如今了很多人的朋友圈和微博中,一年后,团队旗下的TeamLab Kids、《彩绘城镇》等作品也开始陆续涌如今其他城市。一韶光,这个展览竟成为中国商业地产最为青睐的产品,除了能供应视觉体验,为商业区吸引人流彷佛已成为它在中国的最大功能。
图片来自@林俊杰 微博
松本明耐强调它的体验性,在他看来,虚拟现实早已成为一种实现与未来科技达成联系的手段,而“拍照好看”从来都不是TeamLab的目的。
沉浸式(Immersive)并非一个新盛行的观点,在过去的艺术性展览中,临场感和互动性有着更广泛的含义。然而,这一观点也在被“失落包观点”,从某种角度讲,沉浸越来越轻淡,当然,随着信息的快速发展,原来的那些感官刺激,也在浩瀚的形态复制中变得平淡无奇。
第一波“网红展”出身于美国,它的背景来源于年轻人开始为自己的文化不雅观念及时记录。在这一批展览中,冰淇淋博物馆(Museum of Ice Cream)被认为是这一理念最初的实践者,在这个展览内,没有任何历史和产品的先容,只有大量可供自拍的大型甜品装置,如彩虹糖泳池、巨型棒冰等,至今50万人次的门票销量,让很多人开始意识到这种形态展览的异军突起。它的创作者马耶利斯·邦恩(Maryellis Bunn)曾在Facebook、Instagram以及时代集团效力,今年只有26岁的她坦言,自己也爱自拍,而冰淇淋只是一个随便的想法,她所创造的是很多人梦境中可能涌现的东西,那些被放大的甜品,没准能让很多人回忆起第一次去逛超市买甜品吃时的愉快(该当是上世纪的事了)。
会发光甜筒将亮相英国美食博物馆冰淇淋展(视觉中国供图)
冰淇淋博物馆始于纽约曼哈顿,2016年初展时并没有想象中火爆,次年当展览巡游到洛杉矶时,这些奇异的糖果立时和千禧年不雅观众达成一种默契,加州的年轻人彷佛授予了这个展览更多的年轻含义。于是,一大批明星也成为展览的来宾,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JayZ、水果姐(Katy Perry)、金·卡戴珊都曾携家带友来此参不雅观。
Beyonce在冰淇淋博物馆
参不雅观“网红展”的不雅观众不需做任何作业,这种轻松感或许让人感想熏染到《娱乐至去世》中“赫胥黎式”的文化风趣戏,从另一方面讲,这种易于复制的展览套路已经逐渐分开了邦恩的最初想法,那些巨大的装置、反复利用的霓虹灯、镜面,乃至投影、VR,彷佛也在固化着年轻人的“套路式思维”,使这种刚刚兴起的亚文展化坠入到一种“奥威尔式”的体验里。
这类适宜拍照的“网红展”与所谓的“沉浸式”艺术展览有着实质的差异,虽然它的内容也因此雕塑和互动装置为主,却并非展览的主体,或者说,缺少支撑内容的艺术观点。
不过,那些手机镜头彷佛并不在乎这些。随后,蛋屋(the Egg House)、无穷镜室(Infinity Mirror Room)、茶坊(Room for Tea)等一系列展览如雨后春笋一样平常冒出,例如“蛋屋”将城市居民比喻成鸡蛋,用戏谑的手腕描述城中“蛋民”的生活经历;“茶坊”则将是亚洲茶文化用一种年轻且浅近的视觉符号呈现。
当然也有人不屑于和网红展混为一谈,英国前卫艺术家大卫·史瑞格(David Shrigley)便是个中一人,这位常以极具讽刺诙谐感的线条画著称的艺术家正在以“乱了乱了”(Lose Your Mind)为题开启他的巡回展览,在他看来,那400幅《无题画作》和充气装置《真赞》作品只是用来看清天下的艺术摆件,然而这位艺术家也像大多数网红展策展人一样偏爱粉色,2014年,他的餐厅速写(Sketch)被装修成粉色,而别的的空间也因其造型独特而成为英国时髦青年必去的打卡餐厅。毫无疑问的是,无论是否在极力避免,一些吸引眼球的场所和装置都会被卷入“网红”的大潮中,毕竟给出网红定义的是手握自拍杆的“ins”或微信用户。
不久前在北京落地的“棉花糖与白日梦”已经成功地复制到了上海。李梦雨是展览的创始人之一,她曾经在纽约参与过类似的项目,2017年,她在上博物馆研究课时溘然听到主讲老师说道:传统的艺术馆正在流失落人群,有些年轻人正在开始在一种“快闪”的展览上找到自己的文化根基。读艺术教诲的她很快便开始了新的构想——做一场“快闪”展览,于是她找到了哥大和纽约视觉艺术大学的谢梦和白雅馨策划起这场与“年轻人的梦境和精神庇护所”有关的展览。
展览“棉花糖与白日梦”
在“棉”的空间里,20岁到30岁的参不雅观者是主导人群,他们大多穿着入流的服装,举着自拍杆或是带着拍照师有备而来。在这里,每个人都彷佛可以享受到犹如“时尚杂志拍摄明星”一样的场景,在这里,他们可以摆出各式的姿势来彰显自己的个性。犹如“ins”用户给出的评价一模一样——“平民化”“公共艺术”,那些曾被一些特定人群专属的拍摄环境,如今已经成为一种大众娱乐的办法,彷佛每个人都能上传一张与名人无异的相片了。
展览“棉花糖与白日梦”
网红展呈现出的大量的照片涌如今社交网络上,构成了一种对付“当下”主题的追逐与默许。从社交媒体上看,年轻文化、盛行文化、亚文化或许等不到它被沉淀成传统艺术(Fine Art)的那一天,或许那些文化也不会被完全地输出,于是年轻人索性冲破常规,将这种跨国家、种族的体验、生活符号、文化标签,演化成一场供人娱乐的“快艺术”。
一些“正经”的展览彷佛也在以这种办法吸纳不雅观众,不久前在北京落地的保罗史密斯(Paul Smith)展览也被到场的不雅观众称为“网红展”,芝加哥美术馆(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正在公映的“Hairy Who”便以这种姿态云集了林恩(Cheryl Lynn)、纽特(Jim Nutt)等当代艺术,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芝加哥曾被誉为“颠覆传统的年轻艺术家群体的孵化器”,这些艺术家被统称为意象主义者,而“Hairy Who”这一主题让人清晰地触碰到那些虚假的臆像。
另一个搭上“网红元素”的例子则是NBA的官方展览,这一展览目前也刚刚上岸上海,它呈现了这一运动的历届冠军王朝和令球迷们难以忘怀的历史画面和永恒瞬间。展厅里除了360度可变速不雅观赛体验的AR战术板;亲临NBA现场的VR不雅观影厅外,频繁涌如今现场的踪迹捕捉与AI智能剖析,更为现场球迷授予动画殊效,并且天生个人独占的短视频。
高以翔亮相上海“NBA冠军主题展”现场
两届NBA全明星球员、两届NBA篮板王“庄神”德拉蒙德也曾经抵达现场,他曾站在一个可供游览者自拍的霓虹灯镜面房间中运球,时时透过镜子来不雅观察着自己的动作和表情。在他看来,这些前所未见的动态效果确实给篮球赛事带来了一种丰富的感想熏染。篮球运动员孙悦也曾经光临现场,当他走过飞人乔丹1比1的雕塑时,也会自然地取出手机自拍。或许,“同框”已经成为当下年轻人不雅观看展览的最大动力。
德拉蒙德在上海“NBA冠军主题展”现场
当然,在世界各地接连上演的各种“网红展”中,主题与内容也参差不齐,有人抱怨自拍,也有人会抱怨内容的缺失落。的确,无论在加州或是北京、巴黎或是东京,随着屏幕终年夜的一代,彷佛有着更多的共鸣,那些沉重的文化让他们无法消化更多,在碎片和影像的时期,这种新的阅读展览或许在成为一种模式,虽然不少“网红展”的策展人都认为这一形式或许只会盛行几年,然而它所带来的展览阅读措辞,或许供应了一个“社交媒体笼罩下的年轻群体样本”。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第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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