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端作品《天下在巨蛇的腹中》得到“2024(第十三届)三影堂拍照奖”大奖。在他的画面中,小镇有着温暖却荒漠的氛围,人的身体开始长出蛇的鳞片……这组作品带着一种超自然的气质,有许多画面是作者用近半年的韶光“演习”自己、“理解”AI,借助了多种工具制作的。艺术家如何借助AI创作拍照作品?这样的作品还能称之为拍照吗?带着这些问题,北青艺评采访了创作者陈川端。
“直接按下快门已经不是最适宜我的办法”
北青艺评:恭喜你的作品《天下在巨蛇的腹中》(以下简称《巨蛇》)得到三影堂拍照奖大奖。在展览中我看到这个作品并不是最能干最乍眼的,乃至在展签中并没有先容你的创作手腕(AI)。你认为它打动评委果缘故原由是什么?
陈川端:关于作品的阐述并没有特地提及创作手腕或者说工具,是由于这正好是我作品中最不主要的部分。正如对付当代拍照中利用别的办法或路子得到图像与成果,无论是档案、非相机成像还是别的实物材料,统统创作手腕做事于表达。而我的作品以表达为先,我希望能精准通报我希望传达的信息,文本“寸土寸金”。
于我而言,文本也属于“创作”的一部分,乃至也可谓艺术不雅观念的载体。对付《巨蛇》这一倾向叙事的作品,项目阐述我须要对全体故事进行概括的同时,暗喻作品中无法直接表述的信息。也因此,大家在展签中看到的项目阐述,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完美的文本。
关于打动评委果缘故原由,我也非常困惑,乃至在颁奖现场我完备没有预见到自己会是得到大奖的那一位,也很想阐明现场我的展陈并不算能干与乍眼的真实缘故原由:我只想选择最适宜自己、毫无野心又能适当为自己节约本钱的阐述与展示办法。
在颁奖的那天夜晚我也将这样的困惑向三影堂拍照艺术中央联合创始人、评委之一荣荣表达。他见告我这是评委一人一票的结果,也希望我能相信组委会的选择。为我颁奖的国际评委后藤由美老师在颁奖结束后与我对作品进行了更多互换。我向她阐述了关于《巨蛇》从想法的出身、前期实验、后期确认创作路径,以及终极成为一本完全的拍照书的全体过程。她给予了非常积极的评价,认为“我选择了最好的办法来传达我认为主要的信息,并且选择以最好的办法展现”。
北青艺评:你之前一贯以街头拍照、自然拍照为主。从那些创作中我看不到热烈的场面,险些都是镇静的、克制的,无论和不雅观者还是被拍摄工具都是有间隔感的。这和你的性情有关吗?
陈川端:该当是非常强烈干系。我的性情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过度思考”与“理性”的稠浊;并且在过往的创作中,我严重依赖“对客不雅观天下的解构”这样的创作与表达路径。我只是在思考,在不雅观察,在借助相机与终极的照片让我的不雅观察结论以可视化的办法呈现。
这样的路径有点像社会科学中的文本研究:天下(当然包含街头与自然天下)便是一种文本,全体创作过程我的“游走”就好比是在图书馆“翻阅”材料。我阅读天下、理解天下,验证已经存在的结论,或者提出自己的想法。
北青艺评:我理解到之前你险些都是用翻转屏和静音快门拍摄,为什么?
陈川端:这也和我的性情有关:一方面理性克制让我不想打扰任何人,让我希望自己是一个“佃猎”状态的获取天下信息的人。翻转屏幕与静音快门就非常安全,我可以避开视线上任何可能的打仗。毕竟我很难也很不愿意在创作的过程中开口与人产生互换,乃至与天下产生交互都会让我有异样的觉得。我乃至也有点执拗,认为干预会毁坏绝对的“客不雅观”。但这些都是我之前的想法了。
现在的我认为得到拍摄容许是主要且必要的,对天下的解构在很多时候并不能经得起考虑,或者说经不起自己的考虑。现如今我希望通报信息或者表达不雅观念,“直接按下快门”已经不是最适宜我的办法。
“比起演习AI我做得更多的是演习自己”
北青艺评:你放弃了街头拍照转向AI创作,是什么动因?
陈川端:实在没有放弃。只是以为街头拍照并不适用近几年我的表达方向,并且在2023年我一贯在当上班族,实在没有太多韶光走上街头拍摄。
我乃至也没有转向AI创作。正如前面说过的,AI于我而言只是工具,和我利用的后期软件、创作过程中借助的档案、可能的跨学科参与,在我的创作中都属于工具的角色,不能被归为一种创作媒介或者艺术载体。我也还在发展中,无法向成熟艺术家那般拥有非常垂直且准确的创作标签。
总的来说直接动因是表达方向的适配性,间接缘故原由是得上班挣钱。
北青艺评:你的创作方法是若何的?可以以《巨蛇》为例谈谈你的创作过程吗?你是若何演习AI的?
陈川端:《巨蛇》的想法出身在2021年到2022年之间。那时候的亲自经历以及群体创伤匆匆成了“天下浸泡在温暖的消化液中”这一表达方向的出身,这是《巨蛇》的第一句文本。
“温暖”意味着安抚与庇护,而“消化液”则是一种摧残与侵害。我希望作品的气质是危险且迷人,同时带有不安和某种超现实气质的。明确了这些后,我开始构思一个“虚构”的故事:在偏远的小镇,存在着无法言说的神秘崇奉,一些超自然的体验、一些详细的人,以及末了的逃离。全体剧本险些是直接从脑海中涌现的,没有太多思考和试错。
也因此,《巨蛇》的每一个画面都是脑海中已经构思且设计好的。而后我开始借助工具创造画面,在最开始当然还是以摄影机为主。
2023年,AI以及更多制图工具快速发展:原来设计好的须要借助3D打印、殊效扮装师与置景拍摄才能达到的画面,我借助很多工具的稠浊利用,险些得到了完美符合脑海中想象的终极作品。
但“演习”的过程还是比较繁琐的,乃至比起演习AI,我做得更多的努力是演习自己,演习自己习得或者说是理解“AI的措辞(理解能力)”。最初是大概用了一个月的韶光熟习工具,做一些谈不上是艺术创作的练习。在这样的过程中逐渐理解和反演“黑箱”中的过程。说得普通一点,我知道为了得到我想要的图像,我须要“喂”什么。
这对我的创作尤其主要。由于我须要掌握每一张画面的精准信息,乃至要担保作品气质的统一程度,毕竟这是一个非常具有“纪实”属性的“虚构”作品。关于工具的演习,在理解制图过程中不可见的“黑箱”并大量实验后,我拍摄了许多“原始素材”图像,并通过photoshop等工具进行了修正与颜色上的处理事情。这些图像给到AI后,得到第一阶段的成果。这时候的成果是比较粗糙和不精准的。于是,就将这些成果作为第二阶段的“素材”,再经由自己的修正和处理(比如去除不必要元素、增加我希望存在的元素)后,反复迭代,逐渐精准和成熟。大概是这样的过程。
“对拍照的忠贞”与“拍照已经不敷够”的抵牾
北青艺评:和AI的互换顺利吗?你对《巨蛇》的呈现满意吗?
陈川端:最初肯定是不太顺利的,以是全体自我演习和演习工具的韶光大概花了两个月,然后才开始制作项目所须要的画面,但是熟能生巧,终极对《巨蛇》的呈现,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北青艺评:现在越来越多的拍照师不再依赖相机去创作。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央在展的杉本博司个展中,也有一些系列并没有利用相机。这是否意味着拍照的边界正在逐渐模糊?当拍照没有了“摄”的动作,还可以称作拍照吗?
陈川端:唔。由于我个人并非艺术出身,也没有系统学习过拍照,对艺术史、拍照史知之甚少,以是很难从学术的方向回答这个问题。
对我个人而言,“边界”或许没那么主要?当然这也是一种抵牾,由于在最初选择“表达自己”的时候,我利用的媒介便是笔墨与拍照。而如今环绕相机的工为难刁难我而言会有某种“乏力”感,以是我同时有“对拍照的忠贞”与“拍照已经不敷够”的抵牾。这样的抵牾或许在我的创作行为上,表现为我对媒介的模糊和摇摆,索性在未来就选择“表达为先”吧。
后藤由美老师在京都RPS活动的现场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拍照师的事情仅仅只是按下快门,那就真的太大略了。”
我个人以为这也是对我的提醒与鼓舞:拍照师或者说创作者,有太多主要且必要的事情去思考和做了。我个人并不太关心是否有“摄”的动作、是否还可以称作拍照。这个就交给评论家和未来的艺术史判断吧,我选择专注创作。
北青艺评:用AI呈现作品和用自己的手眼去呈现作品有什么不同?拍照是实实在在的手眼脑合营,是拍照师掌控的,而AI会让你以为失落去掌控感吗?
陈川端:最大的不同还是很难拥有拍照的“实感”。这确实也会带来对掌控感的失落去,而我由于拍了良久照片,很须要这种感想熏染。以是对付AI呈现作品,我自己也一贯在徘徊的状态。
但是并不能因此去批驳AI创作是创作者没有掌控。在我的创作中,我采纳的也是类似拍照的创作路子。《巨蛇》这部作品就好比我“虚构”了一个天下(小镇),并且在这样的“天下”里拍摄照片。所有的抱负都加入了体验,所有的画面都被我置入了通感。当作品完成的时候,和在现实天下中拍摄到自己想要的画面后,彼此都有表达被传达的、畅快淋漓的愉快感。
而AI与许多制图工具确实拥有某种“创造力”。在《巨蛇》中我极力掌握这样的不可控性,所耗费的韶光和精力是非常巨大的,但我得到了掌控感。
“是否相信不主要我对‘体验’着迷”
北青艺评:你认为对付拍照师而言,记录和创造哪个更主要?
陈川端:都很主要。比如《巨蛇》于我而言因此“创造”的办法进行“记录”,而过往作品或许“记录”的身分更大一些。
北青艺评:当天下越来越虚拟,你会感到愉快还是抗拒?你还会相信吗?
陈川端:对我来说是愉快的。有太多太多的事物是我们有限的人生、有限的活动范围,乃至我们所在的天下中都是不可见与不可知的,“虚拟现实”或许是很好的补充。往小了说仿照森林的夜晚、安抚自己就寝的白噪音,但或许未来真的能像电影《头号玩家》中那般,可以随时随地看到天下上任何一本书,研习任何一个高校的课程,到任何一个地方旅行。我该当会愉快于这样的未来。
至于是否相信我认为不太主要,体验——哪怕是虚拟的体验也能带来感官的反应与影象的留存。我对“体验”着迷。
北青艺评:你接下来的创作操持是什么?有什么新的想法和想考试测验实践的玩法吗?
陈川端:接下来会有几个不同方向的创作项目,个中一个我试图还原年少时未经由科学演习前所抱负的宇宙不雅观。一些画面的制作也会考试测验借助各种各样的工具实现,当然照片也是必须的。
其余的一些创作会在旅途中完成,我操持在今年逐步开始旅行,多往不同的地方去,操持捕捉一些不同地区、不同种群的人的某种自然共性,以及可能涉及到崇拜与崇奉的部分,“所有的地皮都连在一起”,是这个创作的某个理论基石。
唔,新的“玩法”?我选择背一个相机和电脑,到处走着玩。
文/本报史祎
供图/三影堂拍照艺术中央